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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楼遗秘第四十七回
匿名用户
2020-04-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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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回:意外收穫
宝玉强忍住胸中的呕意,生怕弄出点什么声响,又会把那些怪物惹出来。他不敢再看那滩地狱图上的血肉,挨了好一会,方才缓过劲来,想起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转眼已成烟云,心中感慨无限:「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。这句话果然半点不假,可怜世人多是这般痴痴迷迷,营营碌碌的自寻烦恼!」
他与秦锺平日就自以为见识过人,素来轻屑那些功名富贵,此刻更是深深地钻进了牛角尖。
胡思乱想了许久,宝玉又为眼前的困境发起愁来:「终不成就这么干等着,此处不知在地底下多深,怕是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人寻来哩……」
忽地想起了黛玉:「颦颦要是从此见不着我,不知会怎么样?」
生出满怀牵挂与好奇,当即回了些许精神,游目四顾,瞧了半天,也沒见有什么出路,心忖道:「不如我还从河底游回去,那边肯定是有路出去的。」
他瞧瞧那四具玉棺周围的东西,纵是仙玩圣宝,也不敢再有半点留恋了,掂掂手里的圣莲令,想道:「还是带着这根东西吧,免得遇见危险时手无寸铁。」
便将之插在腰里,用汗巾紧紧扎住,整束妥当,这才慢慢步下水去……
宝玉仗着胸前的灵通宝玉相助,在河底摸了老久,感觉着那股逆流的方向,终于回到了前面的「玄龟」秘库。他爬上河岸,又呕了一肚子水,躺在岸边歇了约半盏茶时光,才爬起来寻找出路。
走到那只大石床旁,心中不由一动,便过去翻看,只见上面有十几只小小的瓶罐,每只外边皆贴了一张註明颜色名称的小标籤,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泥状物,想起白玄先前的一举一动,忖道:「这些莫不是那厮装扮薛大哥和我时所用的颜料?」
又见那边放着一只小籐箱,打开来瞧,原来里面放着一枚碧玉戒子,一只墨色小瓶,一柄蟒皮短匕,还有两本册子,头一本书名赫然写着「无极谱」三字,宝玉心头一震:「难道就是那厮所说的无极谱?」
忙拿起来翻看,内容果然是教人如何改形换貌的,共分易容、变形、仿声、摹态四大篇。
宝玉越看越觉有趣,简直欲罢不能,心道:「天底下居然有这样奇妙的书,我何不带回去慢慢看?」
拿起第二本书,见封面绘着一片赤焰,当中一只翱翔凤凰,书目却非行非草,非隶非篆,迹异形奇,不似中原文字,不禁奇道:「这又是什么书呢?」
也翻开来看,立时耳根热了,原来里边面绘着许多图画,却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异族美女摆出的各种奇姿异态,遗憾的是身上画了一个个小点,又有密密麻麻的两种小字做旁注。一种字体与封面的书目相近,半点也认不出是什么意思,但纵横尚算规规矩矩;另一种字体却是中土的行楷,繁繁琐琐地记着经穴脉络名称等字样,写得或歪或斜,有些还覆盖到那异族女子的图像上。
宝玉连叹:「可惜可惜,这些点和字把画面破坏掉了。」
明明是一本绝世武功秘藉,却被他当成了异国春宫来看。这淫人把玩了半响,实在爱不释手,盘算着把这「春宫」带回去给秦锺看,自寻借口道:「反正那厮已殆,这些有趣的东西留在此处也是毫无用处。」
当下把床上那十几只小瓶小罐一股脑装进籐箱里,背在身上,继续寻找出路。
转过一面青砖壁,突见那边有一扇小铁门,宝玉大喜,忙奔过去推拉,却是纹丝不动,再去细看周围,瞧见旁边凹处藏着一支黑黝黝的铁机括,试着用手一扳,只听扎扎声响,那扇门便缓缓往一边退开了。
宝玉探头出去,外面漆黑一片,不能见物,又转回取了壁上的火把,这才走出去,行了数十步,再以同样的方法打开另一扇铁门,路已开始斜斜往上,周围墙壁也越来越显干燥,不禁心喜:「此道定是出路无疑了。」
经过极长的一段甬道,面前又遇一扇铁门,只比下边的那两扇要宽阔许多,寻着机括打开,刚刚走出,便听背后扎扎声响,宝玉回头瞧去,见那门竟在缓缓关上,心中讶异:「这扇门怎会自个关闭?古怪古怪。」
待门完全关上,他才瞧清楚外面是一色的白壁,上前仔细瞧看,竟然不见丝毫缝隙,续在周围搜寻,也沒能找到任何开展门的机括。
宝玉用手敲敲那壁,只听声音实在,更觉不可思议,若非刚刚才从里边出来,简直不能相信前面还藏着一扇秘门,彷彿为了证明自已曾经到此一游,便拔出腰间的圣莲令,在粉壁上划了个圆圈,这才转身继续前行。
转过十几间房子,但见四处皆是蛛网厚尘,空无一人,心中纳闷非常: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?都中可谓寸地寸金,怎会让这么多房子虚置?」
直到出了中门外,立在坍墀上回首一瞧,看见门楣上歪斜着一只大匾,书着「三朝元司」四个大字,这才恍然大悟,许多疑惑剎那间都解开了:「原来是被朝庭封掉的前大内司库府,难怪会有这么多空房子,都中私下皆传此处藏有秘密宝库,尚未被官中发现,不想我却亲自探歷了一回。」
此时天际已朦朦发亮,一阵清爽的晨风迎面拂来,顿觉心旷神怡,想起昨夜的惊险奇遇,宛若大梦了一回。
宝玉施展轻功一路飞奔,到了荣国府外,寻人稀处跃墙而入,先悄悄熘去凤姐儿后院的小木屋里,把那圣莲令与籐箱塞入床底,出来復锁好门,这才匆匆赶回自已的院子。
袭人整整担心了一晚,负气躺在床上不肯起来,倒是晴雯听见动静,迷迷煳煳地起来帮他更衣,叹道:「我的小爷,再这么胡鬧下去,只怕日后谁都不理睬你了。」
宝玉笑嘻嘻道:「別人都忍心,只怕你却不能。」
晴雯俏脸一红,啐道:「我怎不能?我比別人还狠心哩。」
碰到他身上,不由一怔,低声道:「掉水里啦,怎么衣裳都是潮的?」
宝玉笑道:「你真聪明呢,一猜就着。」
晴雯哪里信他真的掉进水里,只道宝玉胡言乱语,咕哝道:「你还顽皮,小心叫她知道了,又要给你脸色瞧。」
把湿衣都丢在一旁,又跪下去帮他除靴子。
宝玉忽想起贾蓉给他的春风酥,忙捡起衣服,从袖里取出那只绣着绿牡丹的荷包,递给晴雯道:「明儿替我放在太阳底下晒,小心莫被別人拿去玩了。」
睛雯接过瞧了瞧,道:「什么好东西,谁希罕呢。」
嘴上虽这么说,心里却有点佩服那荷包的上的针缐。
袭人于侧床上偷偷听着,隔着纱帐瞧见晴雯手里的荷包,恼道:「他昨晚定然去胡鬧无疑的了,那荷包不知又是哪个混账东西送的哩!」
心中又气又苦,几呕出血来。
此后便与宝玉冷战了数日,任之如何低声下气甜言蜜语,只是连手儿都不肯让他碰。
天气愈来愈冷,这日更是阴霾欲雪,宝玉想起近日薛宝钗在家养病,还未去探过她,便出了院子往北而去。
到了梨香院中,先入薛姨妈室中来,正见她分派针黹与丫鬟们,宝玉忙上前请安。
薛姨妈一把拉了他,抱入怀内,笑说:「我的儿,这冷天难为你还想来,快上炕暖着罢。」
命人去倒了磙磙的热茶来。
宝玉问:「哥哥不在家?」
薛姨妈叹道:「他是沒笼头的马,天天忙不了,哪里肯在家里呆一日。」
宝玉又道:「姐姐可大安了?」
薛姨妈道:「好些了呢,她在里间不是,你进去吧,里间比这外边暖和,我收拾收拾就进去和你说话儿。」
宝玉便下了炕,来至里间门前,掀帘迈步进去,就瞧见宝钗正在炕上作针缐,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鬓儿,身着蜜合色棉袄,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,底下葱黄绫棉裙,一色的半新不旧,毫无奢华之感。
宝玉道:「姐姐可大愈了?」
宝钗抬起头来,见是宝玉,连忙起身下炕,含笑答道:「已经大好了,倒多谢记挂着。」
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了,即命莺儿去斟茶,一面又问老太太、姨娘及众姐姐妹妹们可都好,宝玉一一答了。
两人坐在炕上说话,聊了些许时候,宝钗瞧瞧宝玉,忽笑道:「成日家说你的玉,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,我今儿倒要瞧瞧哩。」
说着挪近他身边来。
宝玉忙凑了过去,把那块灵通宝玉从项上摘了下来,递与宝钗。
宝钗托在掌上,只见那玉大如雀卵,灿若明霞,莹润如酥,又有五色花纹缠护,正面注云:莫失莫忘,仙寿恆昌。反面注云:一除邪祟,二疗冤疾,三知祸福。
宝钗翻来覆去的细瞧,口内喃喃道:「莫失莫忘,仙寿恆昌。」
念了两遍,乃回头向莺儿笑道:「你不去倒茶,盡在这里发呆作什么?」
莺儿嘻嘻笑道:「我听这两句话,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。」
宝玉听说宝钗有一只金锁,只是从未瞧过,忙笑道:「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字,快让我赏鉴赏鉴。」
宝钗面上掠过一抹薄晕,道:「你別听她的话,沒有什么字。」
宝玉见宝钗面似芙蓉,眼如水杏,唇不点而红,眉不画已翠,鲜媚非常,心底生出亲近之感,拉住她的手,笑央道:「好姐姐,你的不让看,却怎么瞧了我的呢?」
宝钗被缠不过,只好道:「还不是因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,所以錾上了,叫天天都带着,不然,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。」
一面说,一面解了胸口排扣,从里面大红袄上将一只金芒灿烂的璎珞掏了出来。
宝玉接住那锁观看,果见其上有两句吉谶,正面刻着四个篆字,注云:不离不弃,后边也有四字,注云:芳龄永继。他念了两遍,又念自己的两遍,笑道:「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。」
莺儿一旁笑道:「是个癞头和尚送的,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……」
宝钗不待她说完,便嗔还不去倒茶,岔开话题又问宝玉从哪里来。
两人此刻处得极近,宝玉闻到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,不知系何香气,遂问:「姐姐熏的是什么香?我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。」
宝钗笑道:「我最怕熏香,好好的衣服,熏的烟燎火气的做什么。」
宝玉道:「既然如此,这又是什么香呢?」
宝钗想了一想,笑道:「是了,是我早上吃了丸药的香气。」
宝玉笑道:「什么丸药这么好闻?好姐姐,给我一丸尝尝。」
宝钗笑道:「又混鬧了,连药也能乱吃的?」
宝玉还要纠缠,忽听外面小丫鬟说:「林姑娘来了。」
话犹未了,已见林黛玉婷婷裊裊地掀帘进来,一见炕上的宝玉,便笑道:「嗳哟,我来的不巧了!」
钗、玉二人忙起身让坐。
宝钗笑道:「这话怎么说?」
黛玉道:「早知他来,我就不来了。」
宝钗柳眉悄扬,道:「我更不解这什么意思了。」
黛玉笑道:「要来一群都来,要不来一个也不来,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,如此间错开了来着,岂不天天有人来了?既不至于太冷落,又不至于太热鬧了,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?」
宝玉嗅出了点火药味,却哪敢插嘴分说,瞧见黛玉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,急中生智,岔开话问道:「外边下雪了么?」
黛玉却闭了口不答。
旁边的婆子们道:「都下了大半日了。」
宝玉对跟来的丫鬟道:「取了我的斗篷来不曾?」
黛玉便道:「是不是,我一来了他就该去了。」
宝玉陪笑道:「我多早晚儿说要去了?不过叫她们拿来预备着。」
这时薛姨妈已摆了几样点心果品,唤他们出去喫茶。因听宝玉夸东府那边珍大嫂子的鹅掌鸭信好吃,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给他尝。
宝玉吃得津津有味,想起那日可卿的话,笑道:「吃这些东西,须得有酒来佐才好。」
薛姨妈便令人去灌酒。李嬷嬷忙上来道:「姨太太,酒倒罢了。」
宝玉央道:「妈妈,我只喝一钟。」
李嬷嬷道:「不中用!当着老太太,太太,哪怕你吃一坛呢,想那日我才走开一会,不知哪一个沒调教的,只图讨你的好儿,不管別人死活,给了你一口酒吃,却葬送我挨了两日骂。」
又转头对薛姨妈道:「姨太太不知他那性子,吃了酒便耍脾性哩,何苦我白赔在里面。」
薛姨妈笑道:「老货,你只放心吃你的去,我也不许他吃多了,便是老太太问起,还有我呢。」
一面令小丫鬟:「来,带你奶奶们去,也吃杯搪搪雪气。」
那李嬷嬷听如此说,只得作罢,和众人去吃酒水。
宝玉见酒送来,急急便要喝,道:「不必去暖了,我只爱吃冷的。」
薛姨妈忙道:「这可使不得,吃了冷酒,写字手打颤儿。」
宝钗也笑道:「宝兄弟,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,难道就不知酒性最热,若热的吃下去,发散就快,若冷的吃下去,便会凝结于内,以五脏去暖它,岂不受害?以后再不要吃那冷的了。」
宝玉听这话说得有理,便放下冷酒,命人去暖来方饮。
黛玉一旁磕着瓜子儿,只抿着嘴笑。可巧小丫鬟雪雁送来手炉,黛玉问:「是谁叫你送来的?」
雪雁答:「紫鹃姐姐怕姑娘冷,唤我送过来的。」
黛玉道:「难为她费心,那里就冷得死我。」
接了抱在怀中,眼角乜了一眼宝玉,接笑道:「也亏你倒听她的话,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,怎么她说了你就依,比圣旨还快些哩!」
宝玉听这话,知是黛玉借此奚落自已,却哪敢多言,只是嘻嘻地陪笑。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,也不去计较。
倒是薛姨妈道:「你素日身子弱,禁不得冷的,她们记挂着你倒不好?」
黛玉笑道:「姨妈不知道,幸亏是姨妈这里,倘或是在別人家,人家岂能不恼?好像说人家连个手炉也沒有似的,巴巴的从家里送个来,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余,还当我素来是这等轻狂惯的呢。」
薛姨妈道:「你这个多心的,倒有这样想,我就沒这样心哩。」
说话时,宝玉已喝了三杯,李嬷嬷又上来阻拦。
宝玉和宝黛姊妹说说笑笑的,正喝得心甜意洽,哪肯就此不吃,但李嬷嬷是他奶妈,总不能放肆,只得央道:「好妈妈,我再吃两锺就不吃了。」
李嬷嬷威胁道:「你可仔细哩,老爷今儿可在家,提防着问你的书!」
宝玉一听说到他老子,心中立时不自在起来,慢慢地放下了酒。
黛玉瞧他本来兴致盈然,转眼竟被弄得垂头丧气,心底甚是不忍,便道:「別扫大家的兴!舅舅若叫你,只说姨妈留着呢。」
瞥了李嬷嬷一眼,接道:「这个妈妈,自个吃了酒,却又拿我们来醒脾了!」
底下轻推宝玉,悄悄说:「別理那老货,咱们只管乐咱们的。」
那李嬷嬷还不知趣,道:「林姐儿,你不要助着他了,倒是帮着劝劝他,只怕他还听些哩。」
林黛玉冷笑道:「我为什么助他?我也不犯着劝他,你这妈妈太小心了,往常老太太也有给他酒吃,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口,怎么就不行了?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,不当在这里吃的是不是?」
李嬷嬷听了,又是急,又是笑,说道:「真真这林姐儿,说出一句话来,倒比刀子还尖,你这算什么呢。」
宝钗也忍不住笑起来,伸手把黛玉腮上一拧,说道:「真真这颦丫头的一张嘴,叫人恨又不是,喜欢又不是。」
薛姨妈这才对宝玉说:「別怕,別怕,我的儿!来这里沒好的与你吃,別把这点东西唬的存在心里,倒叫我不安,只管放心吃,都有我呢,姨妈也陪你吃两杯,待会吃了晚饭再回去,便是醉了,就跟着我睡罢。」
又命丫鬟:「再去烫些酒来!」
宝玉大喜,方又鼓起兴来,心中暗暗感激黛玉,底下悄悄在她手心里捏了一下。
黛玉俏脸一红,把手缩了回去。
又喝了一阵,薛姨妈怕他真的喝多了,千哄万哄地劝他罢了,命丫鬟婆子上饭,再唤人做了酸笋鸡皮汤,宝玉痛喝了两碗,吃了半碗碧粳粥。
众人吃完了饭,又沏了酽酽的茶来,薛姨妈方放了心。
雪雁等三、四个丫头也吃了饭,进来伺候,黛玉见天色不早,便悄声问宝玉道:「你走不走?」
宝玉乜斜倦眼道:「你若走,我和你一同走。」
黛玉听了,遂起身道:「咱们来了这一日,也该回去了,还不知那边怎么找咱们呢。」
说着,二人便向薛姨妈告辞。
小丫头忙捧过斗笠来,宝玉把头略低一低,唤她戴上,那丫头将那大红猩毡斗笠一抖,沒头沒脑地罩到他顶上。
宝玉喝多了酒,就来了少爷脾气,骂道:「罢!罢!好蠢的东西,你也轻些儿,难道沒见过別人戴么?让我自己来吧!」
黛玉在炕沿上站了起来,道:「过来,我瞧瞧吧。」
宝玉忙就近前来,黛玉用手帮他轻轻笼束髮冠,把那一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,颤巍巍露于笠外,这才将笠沿掖在抹额上,整理已毕,端详了端详,说道:「好了,披上斗篷罢。」
宝玉闻着黛玉身上发出的丝丝幽香,受用着她的轻抚细笼,不觉心魂皆醉,只盼此刻能直至永恆。
一场初雪之后,接连几日皆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。这日午后放学,秦锺又邀宝玉一起去宁国府。
宝玉笑道:「有鹅掌鸭信么?」
秦锺道:「这次是庄户献的几只野鸡,据说深山里打的,剥了毛掏掉内脏,扔进磙热的锅里烫,除了盐,其它佐料一概不放,只六、七成熟就捞起来,上月我尝过一回,味道真真鲜美哩。」
宝玉吞了吞口水,道:「听起来倒不错,只是我们一去,又要佔你姐姐的屋子歇息,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呢。」
秦锺道:「那边屋子有多少,还用得着你劳心么!何况今日请你过去,也是我姐姐吩咐的。」
宝玉听得心中一跳,脱口道:「真的?莫骗我呢。」
秦锺瞧瞧他,笑嘻嘻道:「只是请你过去吃东西,有什么好哄的,这般大惊小怪!」
宝玉面上一热,不敢再往下说。
两人到了宁国府,尤氏早有准备,只陪他们吃了一会茶,便着人烫锅下鸡,道:「吃完早些去睡,下午还要上课哩。」
只候了片刻,地上的婆子们从锅里捞起鸡,可卿跪在炕上,一手擎绳,一手执箸,扒下一碟鸡肉,先送至尤氏跟前,又扒了两碟子分与宝玉和秦钟,续而张罗厨房另做鸡汤佐食,倒比那些下人还忙。
宝玉一尝那鸡肉,果然鲜美无比,且又嫩滑非常,吃得几连舌头都欲吞下,转眼便已扫了一碟,可卿瞧见,伸手过来取碟子,又接着帮他扒鸡肉。
宝玉心中惶然,对她道:「你自也坐下来吃些吧,这么我可受用不起呢。」
可卿笑道:「只要你们两个好好读书,便算是谢了我啦。」
论辈份她只是宝玉的侄儿媳,但岁数却比宝年长了几岁,跟他说话,口气一直有如姐弟。
宝玉从来最听不得別人劝他用功,要是换了別个,只怕立时便要反唇相讥,不知为何,今儿听了,却是满怀舒服,又道:「这些野鸡果然味道极美,但若能有几口酒来佐,恐怕还会更好吃哩。」
尤氏笑道:「就知你想吃酒,早叫人烫去了,只是须得再吃些肉才喝,免得等会儿醉呢。」
又吃一会,果然见丫鬟送了壶烧酒上来,宝玉大喜,与秦锺相视而笑,两人你一杯我一盏,吃得不亦乐乎。
尤氏也吃了两杯,道:「我眼皮子好沉,先去睡中觉了,你们慢慢吃吧,记着別喝多了。」
宝玉笑道:「大嫂子尽管歇息去,我们再喝几口就罢了。」
话虽这般,却哪有照做,待尤氏一去,与秦锺更是喝得兴高采烈,过不多时,已把那壶烧酒喝得一干二净。
秦锺挨着他姐姐道:「不盡兴不盡兴,再叫她们烫一壶来。」
可卿瞪了他一眼,道:「本不该一壶都喝光的,你却还想要!」
宝玉喝得口滑,也帮着说:「还有这么多肉,沒酒可难吃下去了。」
可卿道:「我瞧你们也该饱了,別哄我寻酒吃呢。」
秦锺有了三分醉意,竟用双手抱了可卿的腰,脸贴到她胸脯上去,道:「好姐姐,只再要一壶,反正我们吃完就可以去睡觉,不碍事的。」
可卿唬了一跳,虽说他们姐弟早已荒唐有时,但此刻屋里满是丫鬟婆子,对面还坐着个贾宝玉,怎可露出这般惹眼绮态,右手正在桌上舀汤,所幸左手还在桌子底下,把秦锺腿上使劲拧了一下,狠狠地瞪着他道:「你再不听话,待我回去告诉爹爹,瞧他怎么跟你理论!」
秦锺这才发觉失态,忙放了手,把身子坐正。
宝玉虽然也有些醉意,但那方才一幕却是清清楚楚地落在眼里,勐想起秦锺曾经告诉过的秘密,蓦地口干舌燥,情不自禁伸手去握可卿的柔荑,道:「姐姐莫生气,不过一壶酒哩,我们不喝便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