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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古典武俠]烟灵千寻(全)-17
匿名用户
2023-12-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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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(二十八)周氏龙这才收回目光,看着她微微一笑:「不打紧,这儿挺好,不过就住一两天光景。前几次来信,感觉夫人心里很急,便特意抽空赶来,就是为了早些把休书办妥,让你安心!唐突之处,还望夫人见谅。」语声平静,然而手指骨节,却轻微颤动不止,心中显然并不平静。慕容紫烟做事一向干脆,从袖中拿出两轴宣纸递给他,说道:「相关条款我俩先前已基本谈妥,老爷过过目,各自盖上手印即可。」周氏龙大概扫了一眼,薄薄两张纸,却似有千钧重!他将休书轻轻放在案上,有些伤感地道:「迎香,好些年不见,我老了不少,你可是越来越年轻,也愈发美丽动人。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……唉!你做事总是如此干净利落,连婚姻大事也是一般,一点都没打算,再好好考虑考虑么?」慕容紫烟道:「多谢夸奖!我主意已定,倒是不用再考虑了,你看看休书上可有什么不妥?」周氏龙道:「休书没什么问题,我一向不愿违拗你的意愿,这你是知道的。既然决心已定,咱俩就把手印盖……」话音未落,但见长女周韵,由东侧隔壁正室中大步走了进来。近一年不见,慕容紫烟也挺惦记两个女儿,忙迎上前去,欲寒暄亲热一番,然而周韵就象躲避瘟神一般,侧身闪了开去,令她扑了个空。慕容紫烟一怔,却见女儿满脸鄙夷不屑之色,冷冷地注视着自己!慕容紫烟大感难堪,心中暗道不妙:「年初将她远嫁扬州,便与千儿有关,为此她恨死了我。今儿和周氏龙之间尚未扯清,韵儿又被搅进来。以她的脾性,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麻烦!」她极为恼怒地在周氏龙和绿绒身上扫过一眼,那意思再明白不过:周氏龙,在这种时候,你带女儿回来,意欲何为?绿绒,为何不把韵儿回府之事禀报于我?早知这样,真不该带千儿一同前来!周氏龙忙解释道:「我刚要动身,碰巧韵儿从扬州过来和我告别,说要马上回济南,知道我也正准备动身,便死活要跟我一同回来,怎么劝都劝不住,唉……韵儿,不可对母亲无礼,不要陷为父于不义!」见大小姐突然现身,绿绒已如老鼠见了猫,正浑身不自在,又见夫人责怪自己,忙一脸无辜地直摇头,表示她也不知大小姐回府之事。周韵无论是性格、容貌,还是身材,都酷似乃母,性情火爆刚烈。而周怡则酷肖其父,洋溢着浓郁的东方古典美感,性格温柔淡雅。周韵气冲冲地道:「我没有如此不知廉耻、自甘下贱的母亲!是她不义在先,何必对这种贱人客气!」哗~敢在慕容紫烟面前说这种话,舍我其谁?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,周氏龙怕母女俩冲突失控,忙拿起休书,连拉带拽地把她拉出雅厅,沿着木质走廊,来到东头书房之中,将她按坐在书案对面的红木软椅之上,低声劝道:「韵儿就这个脾气,你这作娘的也知道,说起来也是你惯的。过一阵就会好的,别生气了。」慕容紫烟此刻生气还是小事,心中更多的是内疚和不安,喃喃地道:「哪是我想惯她?毕竟不是我带大的,接回家来之后总觉有些隔膜,想尽量补偿些母爱而已。再说,年初韵儿出嫁,夫家为扬州首富苏大恒的大公子苏羽笙,这年轻人无论家世、人品和才华,皆为上佳之选,为鼎鼎有名的江南四公子之一,也是你亲自订下的亲事,可韵儿死活不愿,大闹喜宴,把本该喜气洋洋的喜事搞得象出丧!」周氏龙安慰道:「这我都知道,韵儿是太任性了些,待发泄出来就好了。」慕容紫烟心道:「可你哪知道,我急着要韵儿出嫁,正是因为千儿!从去年开始,我就发觉她看千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,有一次竟被我发现,她和千儿躲在屋里拥抱亲吻,才催着你将她的婚事办了,把她尽快嫁出去。婚后近一年,至今肚子不见有什么消息,也不知和丈夫圆房没有?此刻她和千儿单独相处,希望不要弄得千儿太难堪……」然而这等心事,哪里好对他和盘托出?只能心里暗自焦急,有些坐立不安。周氏龙拿着休书仔细浏览了一遍,其实上面所有的条款,在平时的书信往来中早已谈妥,双方均无异议。见夫人一付心神不宁之态,便故意说道:「沂南那片荒地,既不适合耕种,又是我祖上传下,能否归到我的名下?」其他地皮尚可,此处目前已是围场,对慕容紫烟非常重要,怎能放弃?柳眉一挑,说道:「不行!那片牧场我经营多年,已有了感情。」其实周氏龙和她瞎扯,目的是分散她的注意力,免得老为女儿之事烦心,并非志在必得,自然也不会坚持。想了想,周氏龙又皱眉道:「据闻花影也与千儿有染,当在休妻之列,我把她名字也添上吧?唉!也不全怪她,是我冷落了这些姨太太。此次前来虽未见到她,但我想,她也希望跟着千儿吧?都怪千儿这小子,太过分了,乾娘统统来者不拒!」慕容紫烟冷冷地道:「不关他事,我们自个愿意的。至于二姨娘,休不休她是你的事,但千儿收不收她,那得看我愿不愿意!」周氏龙见她如此神情,不禁感慨地道:「若你肯为我这样吃醋,我也心满意足了!」慕容紫烟啐道:「老夫老妻的,那么多感慨干嘛?把正事办了要紧!」周氏龙知道她心里有事儿,也不再啰嗦,二人各自按上手印,一份差人上交衙门,一份贴在周府大门外公示,这桩婚姻到此宣告结束。周氏龙诚恳地道:「迎香,即便我俩今天走到这步田地,可是,我对你的感情,仍一如当年……」慕容紫烟心中微感内疚,长叹一声道:「此事怪我,当年这桩姻缘牵涉太多利益,我一心只想着利用你,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。眼下,又做出对不住你的事情,真是很抱歉,对你的宽容也非常感激!不过,希望你能理解我,这一两年来,我才终于想明白,我最想要的是什么。年轻时我错了,现在不想再错过,每个女人都需要爱的归宿,我好容易才找到,便绝不会放弃。」周氏龙叹道:「好啦,不谈这个了,人到这个年纪,该当知天命,缘分这东西,强求无用,可一旦遇上,逃也逃不掉,这点我理解。谈谈以后吧,咱俩虽然再无任何瓜葛,但我仍不希望,从此便从生意上的同伴,变成竞争对手。」慕容紫烟笑道:「龙哥,你是生意场上的大行家,希望以后仍能帮妹子一把。」周氏龙道:「我会的,我们彼此协作发展,形成南北双赢局面,对双方都有利。对了,我想和千儿单独谈谈,可以么?」慕容紫烟臻首摇得象波浪鼓一般,坚决地道:「不行!」周氏龙淡淡地道:「你若想千儿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,就应该让他单独面对我!」言来平平淡淡,却字字千钧,正中她的心结!前些日,她煞费苦心,为千儿规划前程,可要具体实施,却一片茫然、心中纠结。任他闯荡江湖,经历千锤百炼?自己怎能放心?可不放他,飞不出温柔乡的小鸟,如何成为翱翔蓝天的雄鹰?实所谓『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』啊!这句话,将她彻底击溃!她脸色煞白,心中反复念叨:「是啊,千儿能永远依附于自己卵翼之下么?自己无论是作为贤妻,还是良母,可以为他规划人生之路,在他弱小之时,为他遮风挡雨。可眼下他已长大,若是让他永远躲在自己身后,怎能成长为一个万众瞩目的盖世英雄?即便我不在乎,情愿宠他、爱他一生一世,可他心里,会愿意么?」这一刻,她终于做出决定,虽然是如此艰难!就在此时,雅厅之中,突然传来千儿哀嚎之声!二人大吃一惊,忙飞身赶去……************却说慕容紫烟被周氏龙拉进书房之后,雅厅中只剩下周韵和千儿姐弟俩。周韵定定地看着千儿,眼中的怒火渐渐淡去,却多了些许哀怨、嫉恨之色,甚至还有绵绵情意,总之极其复杂。她拉着千儿的手来到窗边,眼中异光闪烁,遥望后院秋水轩东边那两座精致小楼,幽幽地道:「不知你还记得么?你才五岁的时候,也没人教你,嘴里就时常莫名其妙地吟诵一句诗,『静观暮雨朝云,笑傲沧海桑田』,大姊一直记在心里,从秋水轩搬出来之后,便把我住的那栋小楼取名为『暮雨楼』,把妹妹的取名为『朝云楼』?」千儿尚未从刚才那阵紧张气氛之中摆脱出来,想想乾爹那冰冷刺骨的目光,就忍不住不寒而栗,心中仍乱作一团,闻言只好敷衍道:「记得。」暮雨楼在秋水轩东偏北十丈之外,朝云楼在暮雨楼东南,两栋楼之间仅隔三丈。大姊和二姊虽已先后出嫁,但乾娘还一直保留着原状,每天都有丫鬟打扫,方便她俩回娘家省亲时暂住。周韵又道:「这几年,你只要有机会跑出秋水轩,最喜欢跑暮雨楼来,缠着我教你吹箫,还说大姊小院里那个鱼池假山的造型,是后院构思最精巧、最好看的。去年秋天的一个黄昏,看着满天晚霞,你直夸大姊长得好看,在我脸上亲了一下……你可能已经记不得了,可我……从那一刻起,我忽然发觉你已不再是个小男孩儿,而是一个善解人意、才气纵横的翩翩少年,从此心里、便有了你的影子……白天想你,夜里做梦也是你……」语声渐转寂寥、落寞……千儿生性活泼跳脱,为人善良热情,小时候不知男女之防,这类事情做得多了。仔细回想起来,仿佛是有那么回事儿,当时只是高兴了,表示一下亲热,转过身就忘了,没当一回事儿。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楚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。周韵眼中异光愈发明亮起来,嗓音逐渐转高:「年初大姊被逼出嫁,被那个狠心的女人送往扬州的前夜,我哭着对你所说的话,你难道也忘了么?」千儿记得,那天晚饭后散步回来,被大姊的丫鬟贞雯叫到暮雨楼,她当时很伤心,哭着对他说:「千儿,大姊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,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丈夫。无论以后怎样,我都会为你留下清白之身,等你再大一点,能做主了,一定记得把我从扬州接回来,娶我为妻,好不好?」他只好点了点头,低声道:「记得……」周韵厉声道:「你答应过我没有?」千儿哑口无言!难道他能说,儿时戏言、岂能当真?看着他那张口结舌的模样,周韵便知他压根儿没放心里去,不禁心如刀绞,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:「自己苦熬一年的承诺,难道不过是一场虚幻?自己费尽心思,为他留下清白之身,人家却一点儿也不稀罕?」想到此处,她不禁幽幽地道:「近一年来,我守身如玉。几个闺中密友都夸苏羽笙为人中之龙,个个羡慕我好福气,嫁了个好夫君。可她们哪知道,婚后我压根儿没正眼看过他一眼。婚礼那天,见我大闹喜堂,我那狠心的娘竟在新婚之夜,点了我的穴道,让丫鬟硬将我扶进洞房。我动弹不得,这辈子我还从未怕过谁来,可那夜我心里却怕得要死,唯恐他对我用强,坐在椅上哭闹了一夜,恫吓、哄骗、哀求,无所不用其极,终究没让他动我一根指头。从那以后,便各住各屋,彼此毫不相干。这330个日日夜夜,我每天扳着手指算日子,除了想你,什么事都不想做。每当看见天上北飞的大雁,心里便会想,只需两三个时辰,大雁便可飞临你头顶的天空,我就好羡慕,这些可以自由翱翔的鸟儿!总以为你也会一样想我,会设法让我回到你身边,可说是心急如焚、度日如年!几天前,我再也熬不住,逼苏羽笙写下休书,盖上手印,一心想快些回来。前天去苏州原本是和父亲告别,准备即刻动身……」说到此处,她的胸脯忽然急剧地起伏起来,『啪』地将一卷宣纸甩到千儿脸上:「可我万万没想到,父亲在路上告诉我,那女人做了和我同样的事,而你要娶的,竟是她!!听到这个消息,我真是不想活了!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,想听你亲口告诉我,到底是不是?」她目光如刀尖般锐利,又如同炽热的光焰,直似要看穿千儿的灵魂,却又带有一点希翼,等待着他的回答。千儿的手直哆嗦,捡起那卷宣纸,是休书。这一刻,他突然发觉,爱有时是种负担,很重的负担!就象眼下,他不知回答之后,会有什么后果?却也只能回答:「是真的……」出乎他意料之外,大姊并未泪流满面,反而仰天大笑,笑声凄厉、尖锐,比鬼哭还要难听:「哈!!!那就同归于尽,到阴间去做夫妻吧!」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尺长雪亮尖刀,猛刺千儿心窝!刀速快过千儿反应速度,根本无从闪避,眼看就要成刀下亡魂!一条白影,闪电般横飞而来,堪堪撞上刀尖,鱼跃救球般推了狂怒中的周韵一把,替他挡下这夺命一刀!刀尖,由她的左肩背直划至左胸,斜斜拉出一条半寸深两尺长的伤口,最后余力不衰,『噗』地一声刺入她左胸,来人虽已聚气收肌护胸,刀尖还是刺入两寸多深!千儿终于知道,什么叫皮开肉绽!就是殷红嫩肉破开之后,如同嫩红凝脂一般被挤出雪白的肌肤,红白相间,可谓触目惊心!鲜血喷洒而出,如同绚丽夺目的血花,在空中怒放!映入千儿眼中,是如此灿烂,又是如此凄凉!接连突如其来的变故,令千儿脑中一片空白,但他知道,是北风!他哀嚎一声,一把抱住北风的身子,手忙脚乱地想为她捂住伤口,忍不住痛哭失声!原来,见千儿一付心惊肉跳的模样,北风十分担心,一路尾随而来,随后一直待在雅厅门外,留意着里面的情况。刚才见大小姐神情有异,心里暗叫『不好』,在周韵突然出手、千钧一发之际,以她闪电般的身手,也无能格开这一刀,只好飞身撞向寒光闪烁的锋利刀尖!替夫人挡刀,是她们四女卫自幼受训的重点,否则此刻,千儿必死无疑!周韵不为所动,从北风胸膛抽出利刃,再次挥刀刺出,铁了心要取千儿性命。北风强提真气,推开千儿,奋起余力,挥袖将刀扫开。周韵大怒:「你竟敢阻拦我?我连你一起杀,陪我俩一起死吧!」说完挺刀便刺。北风挺身而立,却再也提不起一丝真气自卫,艰难地道:「大小姐尽管冲我来,小婢只要还活着,就绝不允许小姐伤害他!」周韵瞳孔收缩,遗传自母亲的狂暴血液,她的刀一旦出手,见人杀人、见鬼杀鬼,绝不留情!尖锐锋利的刀尖,再次向北风鲜血淋漓的胸膛刺去!幸而周氏龙和慕容紫烟及时赶来,慕容紫烟忙将周韵死死搂住。周韵竭力挣扎着,竟反手一刀,刺向自己的胸膛!这个狂暴的女子,即便无法和他同归于尽,也要杀死自己!慕容紫烟一把夺去利刃。周韵依然挣扎厉吼着:「萧小千,为何如此对我?!」************黄昏。慕容紫烟点住女儿穴道,已让飞霜将她带回暮雨楼,带领三个队长轮流看护,严防她再寻短见。而北风则被送回秋水轩,平时她值班时所住的这间厢房。她们四女卫的居处在飞鹰阁,条件比这间厢房好,也宽敞许多,但由于她伤势太重,慕容紫烟为了随时出手急救,还是把她带回了此处。厢房中,精卫队最好的大夫正在用最好的创药为伤口消毒,然而,如此长如此深的伤口,深可见骨,仅靠包扎是不行的。幸亏慕容紫烟及时出手,用截脉法止住了流血,否则她早已一命呜呼;也幸亏精卫队这些大夫,医治刀箭创伤无数,经验丰富,此刻正用弯针和羊肠线为她缝合伤口。北风一直昏迷不醒,在伤口未合拢之前,慕容紫烟不敢采用输送真气和推宫过穴之法为她疗伤,怕引起大出血。由于这条近两尺长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,看起来太可怕,缝合过程更是恐怖,慕容紫烟不顾千儿的哀求,硬是将他关在门外不让进来。足足缝了90多针才算把伤口缝好,用纱布将伤口包裹好之后,慕容紫烟握住北风腕脉探视一阵,脸上神色微变,不由得秀眉紧蹙。她长叹一声,交代大夫严密看护,随即转身出门,见千儿还在门外哽咽着,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,只是拉着他的手出了秋水轩。千儿哽咽着道:「我们这是要去哪儿?我想守着北风姊姊。」慕容紫烟柔声道:「老爷那边还有点急事儿要办,办完之后你再来看她吧,反正你守在那儿也帮不上忙。」来到碧雅轩圆拱门外,慕容紫烟柔声道:「老爷要单独见你,你自个去吧,我回秋水轩等你。」千儿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,拉住她的手摇个不停,眼中满是惊惧之色。慕容紫烟强压心中不忍,长叹一声:「千儿,有些事,你终究得独自面对,懂么?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,韵儿之事,连我也无法帮你,你一个处理不好,就是溅血五步的局面。这方面,你必须得自己锻炼一下!」看着她那极其复杂的眼神,其中有紧张、不安,又有一丝决绝,如同一位将爱儿送上战场的慈母。千儿冰雪聪明,如何不懂?松开紧握的手,默默走进大厅,由左上角楼梯上楼,进入书房之中。看着他那瘦弱的身子,渐渐消失于修竹花径之间、假山水池之后,慕容紫烟心中,涌起深深的失落,她有种感觉,她和他的人生,即将掀开新的一页,可未来一片茫然、前途未卜……书房之中,丫鬟送上香茗。精致的宣德青花瓷杯,至于茶,周氏龙和当代茶艺大师,佘山隐士陈眉公、施绍莘为生死至交,三人时常在一起品茗吟诗,是西清茗寮的常客。其中以陈眉公茶艺最为精深,对烹制过程力求精益求精,他认为不仅茶要好,水质有讲究,焙制方法更加重要。由他烹制的紫笋、龙山茶,并未沿用松萝法,而是经过摸索,采用新法烹制而成,一经问世,达官贵族趋之若鹜,却每每吃到闭门羹。他认为必先忘掉旧法,从头开始,才能烹出一品香茗。比如,用陶罐装清泉,以竹箬塞紧罐口,倒悬于阳光照射不到之处,至少放上三月。这样的备水之法,由他独家首创,渐渐流行开来。俗话说『物以类聚、人以群分』,周氏龙茶艺尽得陈眉公真传,这壶由他亲手烹制的龙山茶,自是非同小可,青碧色茶汁,袅袅水气中,满溢淡雅醇厚的异香,尚未饮、已陶醉!若在平时,千儿必定欣喜若狂,好好品尝一番,这难得一见的茶中极品。然而此刻,他哪有这个心情?千儿等待着乾爹打破沉默,可他一直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。(二十九)「乾爹找……找我、有事么?」千儿躲闪着他的炯炯目光,只好先开口,也许想缓和一下紧张和尴尬,伸手去拿茶杯,谁知刚端起来,茶水已泼掉一半,只好又重新放下……周氏龙总算开口,淡淡地道:「你不用再叫我乾爹。千儿,你若真把我当爹的话,就不该对两位乾娘做出那样的事。再说,我和夫人、二夫人的休妻手续已办好,以后我们之间再无干系。而且我想,你这两位乾娘,就快变成你的夫人了吧?」千儿玉面涨得通红,一时张口结舌,刚才想了一大堆可以说的话,可到嘴边又全都咽回去了,最后只剩下弱弱的一句:「对不起……」周氏龙道:「我找你来,是希望把你当作一个男子汉,和你随便聊聊。我从夫人对你的态度上,感觉她依然还是把你当作她的孩子一般,而你显然很怕她、处处依赖她。你想没想过,你和她在一起,合适么?」千儿缓缓抬头,看了他一眼,旋即又低下头说道:「您的意思是……」周氏龙叹道:「二十二年前,自见过她一面之后,我便一直念念难忘。后来虽如愿以偿,却渐渐发现,她的心,根本不在我身上。我不知她有何目的?想做什么?我也没问,更没有刻意去调查她心中隐秘,但我后来渐渐明白,她答应这桩婚姻,只是想利用我。即便如此,她仍是我心中,唯一的女子!也许为了弥补心中对我的愧疚,迎香一手操办,为我娶了不少姨太太,可除了几次酒后和二夫人,其他姨太太我从未动过。为了让她能放手施为,避免给她造成困扰,我主动将经营重心移向江南,将家族世代基业交给她注资经营。她很能干,经营得有声有色,我没看错,她本是位人间奇女子、巾帼大丈夫!我为她感到高兴!这些年我独居苏州,除了经营生意,多数时候皆寄情于山水之间,和陈兄、施兄云游四海,琴棋书画,无不涉猎,还写了不少文章。这样一来,我成天忙忙碌碌,好让自己心里,再没有多余的空间来容纳她,然而午夜梦回,她的倩影依然挥之不去……」他看了看千儿的表情,又接着说道:「你一定很奇怪,我为何对你说这些?我是想让你明白,什么是爱?爱是种迷药,尝过的人会失去理智、迷失自我,为了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,让你为她做任何事,说任何话。爱,就是可以无条件地为对方付出!这,就是我的理解……」他明亮的双眼,渐渐变得潮湿、模糊……千儿看得出,他说的每个字、每句话,均出自肺腑,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动:「实未想到,他对紫烟姊姊竟深情如斯~世间痴情儿女,有多少为了情之一字,挣扎徘徊,一生不得解脱?就拿紫烟和北风姊姊来说,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?我对她们,也能做得到么?」周氏龙待心情稍稍平复下来,才又接着说道:「若非因为你,她虽不爱我,仍会维系这桩不幸的婚姻,我仍有挽回她心意的机会。然而若非有你,她必将孤独寂寞地走完一生,这同样是我不愿看到的。这也是我同意和她结束这桩婚姻的主要原因。她真的是个奇女子,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,而且会千方百计地牢牢抓在手中,在协议上,她千方百计多争取了不少利益,我没计较那些。我计较的是,她这样做,多半是为了你!所以我希望,你能象我这样,好好地爱她一生一世,永远也不要辜负她!我要说的就是这些,言尽于此,你去吧!」千儿已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到秋水轩的。在他想来,以乾爹煊赫的家世,富可敌国的财富,应当活得潇洒自在、风光无限才对,谁知竟为情所困,孤寂落寞,两鬓染霜终不悔,其中甘苦,如人饮水、冷暖自知!情之一字,竟有如斯巨大的魔力么?他不由得扪心自问,数月前为了让影儿帮自己一把,不惜骗取一个纯洁少女的感情,是否不该?在大姊的问题上,自己是否失之轻佻,同样有错?肆意玩弄感情,是否也和做贼一样可耻?然而,人的性格一旦成型,要想改变,谈何容易?望着急匆匆迎上前来、慕容紫烟那双满是关切的大眼睛,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绿绒跟在她身后,也是一付紧张兮兮的神情,愣愣地看着自己。慕容紫烟急匆匆地把他拉进书房,把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,哈上几口热气,紧紧地搂住他。不过半个时辰不见,竟似生离死别一般,急急地问道:「他没有为难你吧?」千儿怔怔地看着她,这位对自己恩重如山、情深似海的女子,自己一生一世恐怕也难以报答,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。慕容紫烟大吃一惊:「他们欺负你了么?我这就去找他理论,为你出气!」说完便要闪身而出。千儿忙死死抱住她腰肢,泣声道:「老爷没有难为我,而是……而是……呜呜!我……我只是觉得,姊姊对我实在太好了!我……我都不知该拿什么报答您!」慕容紫烟一怔,缓缓坐下身子,喜悦无限地道:「看来他说得没错,有些事情必须要面对。不过半个时辰,你已懂事多了。我无需你报答什么,只望你心里有我、爱我,姊姊就心满意足了。你要答应我,爱我一生一世,无论是天涯海角,还是海枯石烂,都不要忘了我,好么?」千儿抬起泪眼,坚定地点了点头:「嗯,我答应!」慕容紫烟心中喜悦无限,美丽娇靥愈发显得光彩夺目、明艳不可方物,看得千儿意动神摇,忍不住在那双淡红樱唇上,重重地吻了上去。美人张开檀口相就,感受着爱郎火一般热情,心中缠绵情意渐渐化开,一时不知身在何处……激情过后,千儿将周氏龙所说的那番话,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慕容紫烟轻轻叹了口气:「这个不用他说,我也知道,是我欠他,但我绝不后悔!我只在乎你,其他的,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。对了,北风丫头伤得很重,你这就去看看她吧。这苦命的丫头,若非她,你的小命还在不在,都难说得很,我们都该感激她!唉~」长叹一声,似乎言犹未尽。千儿倒并未察觉,忙问道:「您不一起去么?」慕容紫烟道:「你自己去吧。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你,而不是我。以后很多事情,都需要你自己去面对,快去吧!」秋水轩西边第一间厢房,绿绒俏生生立于门外,见他过来,满脸关切之色地低声问道:「老爷没有难为你吧?」千儿摇了摇头:「没有,只是讲了些道理,谢谢你关心!」绿绒拍了拍胸口,大大松了一口气,说道:「谢天谢地!刚才真是担心,既怕老爷太过分,又怕大小姐再溜出来找你拼命!」说完,轻轻轻轻推开房门,让他进去。房中很安静,一个人也没有,只见北风躺在榻上,双目紧闭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也难怪,流了那么多血,换个人早一命呜呼了!千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轻手轻脚地在床头坐下,静静地看着她。只见她前胸和肩背都裹着厚厚的纱布,渗出的血迹,已在雪白纱布中透出些许红色。床上一片纯白,从墙头、垫褥、棉被、枕头,到衣衫,没有一丝杂色,也没有任何丝绣图案,将这些许红色衬托得越发鲜艳夺目。当然,那一头柔丝和柳眉,是唯一的例外。千儿知道,北风一向酷爱白色,一如她纯洁无瑕的容颜和心灵。她的人生也很简单,自幼和一群女孩子一起,苦练一击必杀的夺命本领,后来脱颖而出,与摘月三人成为罗刹门中坚力量。长成少女后倾国倾城,本应成为神州凤冠之上的明珠,成为男儿们心中的偶像!却除了杀人,啥都不知,除了听命于夫人,再无其他杂念。要说她还能动点脑子,一定也是跟杀人有关。刚才和慕容紫烟一番激情相拥,他以为自己的心,已全部交给了她。然而,他已记不清是谁说过,『人在红尘之中,欠债迟早要还』,北风对他的恩情,同样罄竹难书,对他的情意,他也不是不知,他又该用什么来还债呢?无论何时,北风对千儿都有着一种超强的心灵感应。在渑池,凭借这种感应,她救出了他。此刻,已陷入无底深渊,深度昏迷的她,只为心中那万般不舍、无限牵挂,激发求生本能,凭借多年练就的顽强意志,在鬼门关前挣扎徘徊,支撑着一线生机。然而她的灵魂,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存在!在她的心灵空间之中,那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!因为他,她泯灭的人性得以复苏。没有他,她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。只要有他在,她的灵魂就能得救!她终于摆脱地狱阎罗王派来的勾魂使者、牛头马面的纠缠和引诱,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无比美丽的大眼睛,无边无际黑暗中,那条令她无比牵挂、无法割舍、不愿就此放弃挣扎、就此离去的虛影,渐渐在眼前凝为实体。死鱼一般的眼神,渐渐焕发出一丝光彩。「千儿,你没事吧?」她的嘴唇在轻微翕动,这是她心里在说的话,其实并未发出任何声音,所以千儿根本就听不见。然而仅仅由她的眼神中,千儿仍猜出了她想说什么。这种默契,是通过十余年的相处才磨练出来的。千儿将头伏低,耳朵贴着她冰冷的樱唇,柔声道:「北风姊姊,我很好,你现在感觉怎样?身上疼不疼?」北风费力地嘟起樱唇亲吻他的耳垂,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:「千儿,亲亲我……」上午在地宫悔过窟中,脸蛋儿惨遭千儿偷吻,令她终生难忘。迄今为止,她还从未对千儿有过任何亲昵的表示,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,她怕此刻不表明心迹,今后再也没有机会,她这一生,就算白活了。同样没能发出声音,千儿此刻也无法看见她的眼神,但耳边感觉着她翕动的嘴唇,同样猜出了她说的是什么。他将嘴唇贴向那双毫无血色、正费力张开的樱唇,触觉一片冰凉,他不敢用力,怕堵住她那无比微弱的呼吸……渐渐地,那双樱唇越来越冷,冷得象冰!千儿心中惶急,忙伸手摸摸她的颈项,同样也是越来越冷,而呼吸也越来越微弱,直至几乎感觉不到!难道她心事已了,准备撒手人寰?难道这一吻,竟是死亡之吻?千儿肝胆欲裂,顿时泪流满面,嘶声大哭道:「北风姊姊,你不要走!不要丢下我!……呜呜呜……」此刻的他,感觉是如此无助。她的樱唇又费力地翕动起来。千儿看着她那双重新变得无比暗淡的眼神,知道她这是在说话,忙强抑悲伤,用自己的心灵,去感受她的心语。北风缓缓说道:「千儿,我只是夫人的丫头,自知配不上你,不必为我悲伤,好好活下去……我好累,好想休息,唯独就是放不下你。我一生杀人无数,自知死后必下地狱,而你那么好,身后必升天堂,我俩以后将永无再见之日,我真的……好不甘心……」她眼中光彩完全敛去,樱唇的翕动也已停止,和千儿的心灵沟通到此完全终止。「自古美人如名将,不许人间见白头。」难道北风,也无法逃过这一魔咒?千儿哀哀欲绝,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……慕容紫烟没忍心告诉他,那一刀虽未刺中北风心脏,但失血过多,心脉严重萎缩、堵塞,已生机全无,连她也束手无策,只因北风身经百战、体魄强健,才能熬到现在,此刻,也只能凭借顽强的求生意志强自支撑,但还能支撑几天,全凭天意。绿绒站在门边,静静地看着这一切,她只能看见北风樱唇翕动,却未发出声音,由千儿所说的话,大致也能猜出她想表达的心意。看着这对恋人即将面临生离死别,也忍不住泪流满面!身为女子,她很理解北风此刻的心情,不由心中自问:「当时我若不是守在书房门外,而是待在雅厅之中,可有北风这样的胆魄,替他挡刀?」************北风的心跳时断时续,有时可以中断长达近半个时辰,身子冰冷、僵硬,跟尸体没什么两样。说她死了吧,可每每千儿在她耳边呼唤得久了,又能恢复微弱之极的心跳。整整五天过去,她一直就处于这种状况,再也未苏醒过一次。她已被送回飞鹰阁北风楼之中,五天以来,千儿一直待在这间卧屋里,他怕自己哪怕离开一夜,便再也唤不回那一丝心跳,那唯一表明她尚活着的微弱心跳。这些天他一直在飞鹰阁,慕容紫烟已将绿绒指派给他作贴身丫鬟,好随时为他烹茶。绿绒看着他一天天越来越憔悴,心中很是担心,却又无从安慰,只好多弄些他爱吃的东西,可他胃口似乎也越来越差……周韵恢复正常了些,不再寻死觅活,闹得众人不得安宁。却突然变得沉默寡言,可以整天不说一句话,时而神情恍惚,时而一付若有所思的模样,成天在暮雨楼里神神道道,也不知在忙些啥。慕容紫烟心里暗自担忧,爱女莫要就此疯掉!唯一令慕容紫烟安心的是,倒不用派专人成天守住她了。慕容紫烟和烟霞仙子娘儿仨每天都会到飞鹰阁来,探望北风的伤势。对于北风目前这种不死不活的状况,和大夫们一样,都困惑不解,别说见过,就连听都从未听说过。面对千儿那悲伤无助的眼神,唯有温言抚慰,苦无良策。慕容紫烟和千儿一起睡惯了,猛然间冷夜孤灯,午夜梦中醒来,摸摸身边空空如也,心里也是空荡荡地,倍感寂寞,便再也睡不着。挨过一两天之后,想想自己身边,除了手帕交烟霞,再无可说心里话之人,便要她和自己抵足而眠,夜里也好有个人说说话。然而小津恋母之极,每晚都要撵脚,缠着母亲不让走。烟霞仙子无奈,希望能带爱子过来同睡,慕容紫烟自然不愿。最后双方各让一步,慕容紫烟同意她带小津过来,但只能睡在外间暖阁之中,免得千儿吃醋。小津生得唇红齿白、眉清目秀,浑身上下如粉妆玉琢一般,恐怕除了千儿,再难找出如此漂亮可爱的男孩,且为人温文有礼。相处久了,母性奇重、一向喜爱小孩的慕容紫烟,渐渐对他颇有好感,偶尔闲暇时也带他在府中四处逛逛、逗他玩耍取乐。周氏龙已返回苏州,大门上题有『周府』两个古篆的匾额,已被一块新的、题有『暮雨朝云居』五个隶书的匾额取代。为何取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?连亲手书写这块匾额的千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诚如他大姊所说,『静观暮雨朝云,笑傲沧海桑田』,这句诗太过诡异,似乎打娘胎里带来,自幼就会,有时他说梦话都会念。正因为古怪,所以他每当取名,总是喜欢用这句诗里的词。也许潜意识中,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忘掉那句诗吧?虽然古怪,慕容紫烟倒也没反对。而这座大宅的二号主子,大小姐周韵,不仅没反对,反而很高兴的样子,时常跑到大门外欣赏这块匾额,一付陶醉的模样。她倒是陶醉了,她那位远在苏州的老爹,却为这个宝贝女儿伤透了脑筋。苏家大公子将休妻之事告诉老爹之后,这位扬州地头蛇大发雷霆,将儿子胖揍一顿不算,还跑到苏州找周氏龙理论。周氏龙又能怎样,让女婿把已休掉的韵儿再娶回?别说这是个天大的笑话,再说,也要韵儿同意才成啊?在济南,他可是见识够了女儿的烈性,再去逼她,成心想出人命么?所以也只能好言相劝,嘴皮子都说破了,又在生意场上多给了点好处,总算才把这位前亲家给搞定!************天刚蒙蒙亮,慕容紫烟一觉醒来,又睡不着了。见身边烟霞仍睡得象头死猪,心中暗叹:「烟霞虽不善心机,有时甚至有些缺心眼儿,还真是有福之人啊!躺倒就能睡着,除了乱伦之事令她耿耿于怀,再无忧虑。平生荤素不忌,享尽艳福,连我最疼的千儿都被她分走一杯羹……」躺在床上,双眼瞪得老大,一时间心潮起伏:「千儿这种状况真是让人揪心啊,何时才是个了局?可北风若真去了……唉!为了此事,千儿跟我也有了些隔阂,似乎怪我护犊,不愿严惩韵儿。可那样做有用么?还可能逼得她更走极端。何况我亏欠韵儿太多,怎么也不忍心下重手啊……」胡思乱想半晌,更加睡不着,见烟霞酣睡如故,忍不住伸手在她肥臀上扭了一把,大声喊道:「千儿想吃姊姊的奶,快起床!」烟霞吃痛惊醒,睡眼朦胧地四顾道:「千儿想吃奶?人呢?」慕容紫烟扑哧一笑:「在飞鹰阁北风楼,姊姊快去喂他吃早餐奶吧,格格~瞧你那副骚样儿!」烟霞方知被耍,嗔怒之下奋起反击,啐道:「我儿也想吃夫人的奶了,快出去喂他!」按住慕容紫烟挠她痒痒。慕容紫烟不甘示弱地道:「谁怕谁?喂就喂,就当是他奶娘了!」禄山之爪也袭向烟霞肋下。两位绝世美妇在榻上翻滚打闹、纠缠撕扯作一堆,一时间钗横鬓乱,偶尔敏感部位被对方偷袭得手,春心渐渐荡漾开来,屋里传来阵阵淫声浪语,以及娇喘之声……烟霞虽阴招损招尽出,毕竟力气比猿臂蜂腰的夫人差得太多,一时间被修理得狼狈不堪,但依然不肯认输讨饶,夫人见她如此不堪一击,不禁呵呵直乐:「跟我斗,你还嫩点~」突然想起烟霞老蚌子一个,哪里嫩了?外间暖阁中那位才是个雏儿,不由皱眉道:「姊姊,咱俩这样胡言乱语,莫让津儿在外面听见了,你赶紧认输停战吧,反正怎么也打不过小妹!」烟霞不以为意地道:「我儿屌毛都还没长出来,让他听见又咋地?」慕容紫烟道:「千儿还不是没长屌毛,一样在床上干得姊姊哇哇叫,你见过比他更厉害的男子么?」烟霞回想起和千儿上床的滋味,想想已旷了好几天,不由得长叹一声,一脸憧憬之色地道:「象他这样的超级变态少年,天下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!您以为男孩个个都象他呀?不瞒您说,津儿比一般男孩发育得还要迟缓一些,至今尚未进入青春期哩~」慕容紫烟道:「姊姊怎么知道?男孩是否进入青春期,难道还有什么明显征兆么?起码在千儿身上我就没发现过,似乎是一夜之间就长成了一个超级猛男!」烟霞道:「那是夫人太粗心,没仔细观察过,要说作母亲,您还真是不合格。诸如长出喉结、嗓音变粗、下阴长出绒毛,和遗精等等,便是男孩子进入青春期的明显征兆,而所有这些征兆,在津儿身上都未曾出现,依然小毛孩儿一个。都这个年纪了,除了恋母,对异性一点儿兴趣也无,我真担心他变成一个离不开母亲、老是长不大的孩子,以后连媳妇儿也不想娶。」慕容紫烟奇道:「你咋知道津儿对女人一点儿都不感兴趣?」烟霞低声道:「云帆在他这个年纪跟着我睡时,早就在我身上毛手毛脚地乱摸了,有天夜里撩拨得我熬不住,终做出母子乱伦之事。可津儿睡觉老实得很,在我决心禁绝母子乱伦的不久之前,也曾在夜里挑逗过他,可那话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,若非如此,最近我哪敢还带着他睡?若是对女人感兴趣,咋会这样?」慕容紫烟想了想道:「这倒也未必尽然,孩子对母亲多少有些敬畏,就拿千儿来说,明明已发育了,可我每天晚上挑逗他,也一样没有生理反应。可和花影那贱人勾搭上之后,立马干柴烈火一般,看得我生气!何况津儿为人斯文有礼、尊老敬贤,没对姊姊胡来,只能说明他颇有廉耻之心,知道母子乱伦之事不可为,一旦遇上他心仪的其他女子,那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,很可能就象千儿对待花影一般。」烟霞轻摇臻首道:「绝无此事!他经常跟着李淑贞或张露睡,她俩也说津儿睡觉时规矩得象个小姑娘,洗澡都是脱光了一起洗,他似乎觉得很平常。而且……而且李淑贞还说,津儿那根小鸡鸡,至今还象根筷子一般,跟个七八岁的男孩差不多,我……我还真有些担心,他莫无法长成一个正常的男人!」其实她哪知道,李淑贞和张露对她如此说,不过是想掩盖和津儿偷情之事罢了,哪能当真?慕容紫烟笑道:「津儿性格的确象个女孩儿,最近在书房里召见门中男性部属,津儿总是害羞得往晓虹身后直躲,和女人混在一起反倒自在得多。不过,姊姊又怎么知道津儿尚未遗精?这等事儿,他怎会让你发现?」烟霞道:「他的内裤都是李淑贞在洗,若是遗过精,她怎会不知?不过这样也好,若他真按正常发育,夜里跟我睡时成天骚扰我,我也不敢肯定是否熬得住哩,一步踏错,又将陷入千劫不复!只是可惜呀……」慕容紫烟奇道:「可惜什么?」烟霞吃吃淫笑道:「千儿最近因北风之事,悲伤过度、无心房事,夫人已多日未尝肉味儿,我儿就睡在外间暖阁之中,可惜却不能人道,无法安慰夫人久旷之身!」慕容紫烟嗔道:「姊姊才是久旷之身,又想偷我的男人了吧?我掐死你这个淫妇!」知道小津还是小毛孩儿一个,心中大为放心,便再次在烟霞身上肆虐起来,两位美妇又打闹着一堆……小津睡在外间暖阁中,被这阵喧闹声吵醒,忙起身走到卧室门外,轻推房门,应声而开,却被门对面榻上的旖旎春光惊呆了:夫人和母亲两条肥白羊一般的丰腴胴体纠缠着一堆,嘻嘻哈哈地相互扭痒痒肉、撕扯打闹个不停,母亲被夫人压在身下欺负,肚兜被扯开半边,露出肥硕鼓胀高耸的右乳,随着身子的扭动颤巍巍地晃荡不休,那颗深色乳头好大好挺,居然跟小枣一般,比李姨和张姨的还大!而夫人双腿分开,翘着肥臀跨骑在母亲腿上,亵裤已被母亲扯至大腿之上,一个又白又大又圆的肥臀欺霜赛雪,刚好正对着房门,露出股沟之下芳草凄凄,妙处若隐若现,泛现出片片水光~他的屌儿腾地一下直立而起,将裤裆顶得老高!却听夫人恶狠狠地道:「没有还手之力了吧?还敢不敢跟我抢男人?敢不敢跟我斗?服不服?」烟霞狼狈不堪地道:「不服!夫人欺负我,唔唔~您再不放开,我要叫津儿来帮我啦!啊哟!弄得我好疼!嘶嘶~」慕容紫烟呵呵笑道:「你倒是叫啊!我连你娘俩一块儿收拾~嘿嘿!」烟霞装腔作势地叫道:「津儿快来,夫人在欺负为娘呐~」小津忍不住冲到床前问道:「夫人、娘,您俩为啥打架啊?」榻上二人未曾想到他真的冲进来了,房门难道没栓好?同时惊呼一声,忙一头钻进被窝之中,连头捂得严严实实,慕容紫烟提好亵裤,烟霞则赶紧拉好肚兜,遮住波涛汹涌的高耸酥胸,慕容紫烟一边手忙脚乱,一边大声嚷道:「死小鬼!快滚出去!」烟霞见爱儿突然闯进来,才想起昨夜进屋后忘记栓上门闩,惊魂初定,见夫人吓成那样,不禁得意地道:「刚才某人不是还夸下海口,说要连我娘俩一起收拾么?这阵怎么变缩头乌龟啦?哈哈哈~笑死我啦!」慕容紫烟大惊之余,才想起小津毛孩儿一个,自己咋就怕成这样?她生就一付好勇斗狠的性格,哪肯失言认输?不由得豪情万丈地道:「上就上,本夫人怕过谁来?」翻身压住烟霞又是一顿猛掐!烟霞哀鸣道:「津儿你发什么呆?还不上来帮娘一把!」小津得令,一头钻进被窝之中,搂住夫人蜂腰,想把她从母亲身上扳开,却哪里扳得动?不由得急道:「娘也用力呀,我弄不动!」烟霞尚未及有所动作,慕容紫烟反手一爪,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小津捉到他母亲身边俯卧着,玉腿大张,将二人死死压住,一手一个,猛掐二人肋下痒痒肉,母子俩一边哈哈大笑,一边难过得龇牙咧嘴、涕泪横流!烟霞再也忍受不住,涕泪交加地道:「哈~哈哈~呜呜!真是败给你了,夫人饶了我吧,我老人家认输了……」慕容紫烟左腿微抬,烟霞忙溜出来大口喘气。慕容紫烟洋洋得意地道:「既认输,就放你一马,早知今日、何必当初?哼~津儿你呢,服不服?」手依然在他的肋间肆虐着。小津笑得有气无力,加之屁股遭遇夫人重压,挺直的屌儿死死顶在床上,感觉要被掰断一般,难受之极!也只好大声认输。慕容紫烟这才心满意足地侧身躺倒在被窝里,酥胸起伏着大口喘气,和烟霞打闹全凭蛮力,锻炼这么久也有些累了。小津一旦得以脱身,有些心有不甘,又扑上去挠夫人痒痒肉,意在找回场子。慕容紫烟这几天和他混得熟了,也挺疼爱这孩子,见他一脸稚气却又故作一付恶狠狠的顽童模样,觉得很有些搞笑,便也和他互掐痒痒肉打闹起来。一时间被窝之中如大海波涛、翻滚起伏不止……烟霞仙子喘息初定,见爱子也难占上风,不由恨恨地道:「津儿真笨!对付女人,撕她衣服方为上策!」说完拿起自己的衣裳走出卧室,到暖阁之中穿衣去了,边走边笑道:「你俩慢慢打,掐得使劲儿一点,我老人家先到书房喝茶去了。」